章节目录 间客第223部分阅读(1 / 2)

作品:《间客

无声息地垒了一堵墙起来,我们在外面逐步施加压力,应该会帮助总统先生找到把这堵墙直接推翻的理由。”

他本准备继续说些什么,但三七牌烟卷前端燃烧的焦香味和烟雾,在眼前缭绕不去,有些碍事,他忽然发现好像这些更像是自言自语的话没有必要说太多,就像以前那样,做事总是比说话要更重要些。

送伍德记者离开乔治卡林基金会艺术中心时,黄昏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褪去,街畔的桃花在浓郁的春风和黄金般的温暖里笑着,许乐觉得有些刺眼,正准备戴上墨镜的时候,却看见一个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女孩儿出现在自己面前,于是那幅宽大的墨镜有些滑稽地僵硬在了他的下颌前。

她穿着不起眼的淡灰色运动风衣,就像当年离开空港,在无数士兵的欢呼中前往西林开演唱会时那样,连衣帽严严实实地遮住她的头脸,遮住早已由紫变黑,由短变长的秀发,帽影中偶尔一瞥的精致眉眼依然能够令所有人惊艳。

军神李匹夫盛大的葬礼和雕像落成仪式之后,简水儿没有回到自己所属的联邦舰队,而是回到费城,陪着坟墓里的老人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这段日子,远在西林的许乐和她保持着通信,然而因为接连发生的这么多事情,那抹在帝国荒芜星球上刚刚变热的情思,非常可惜地没有机会燃烧成醉人的火焰。

“我总以为恋爱中的男女,彼此间应该有更热情一些的交流。”简水儿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挽住他的臂弯,微笑着说道:“而不应该刻意保持太远的距离。”

散落在艺术中心石阶四周的七组队员,以及在更远处负责狙击安控任务的队员们,通过自己的双眼或是远程望远镜,看着那只穿过许乐臂弯的纤纤玉手,忍不住同时在心中轻轻叹息一声,羡慕嫉妒不得不恨。

许乐微涩笑道:“最近这事儿有些麻烦。”

“虽然我们这场恋爱开展的确实有些过于清淡,甚至都没有怎么见过面。”简水儿很可爱地耸耸肩,抱着他的手更紧了些,说道:“可如果我是你女朋友的话,事情越麻烦,你就越应该告诉我。”

“这确实是我的问题。”许乐有些惭愧说道:“大概是因为从来没有正经谈过恋爱的关系,所以考虑的不周全。”

“我原谅你。”

简水儿微微仰头,漂亮的下巴带着丝嘲讽,水一般的瞳子反耀着晚霞。然后两个人开始沿着首都南城的街道散步,四周两百米范围内,更远处的高楼之上,二十几名七组队员警惕地守护在四周。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缓慢而看似随意性极强的行走,似乎也不需要有什么终点。

联邦英雄和国民少女的恋爱,本应是这个宪历里面最美好的事情,然而在这个动荡的年代,无数激昂或丑陋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发生,令人来不及观看甚至来不及喘息,竟是没有留出让美好释放的机会。

说起来真的很奇妙,这竟是许乐和简水儿第一次像真正恋人那样散步,只是看似宁静恬美的恋爱场景,却不得不裹挟着那些七组队员像雪球一样缓缓滚动,令人无言。

而且就在这样极为难得,应该被好好珍惜的散步中,青年男女的谈话,依然不可避免地与这春暮风景极不协调,尤其是简水儿非常清楚冲进议会山的那个青龙山男人和他的关系。

身旁的国民少女早已长大,依然带着倾倒全联邦的美丽,更添了几分渐熟后的明艳,许乐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动人外表之下,简水儿拥有怎样清晰的理念和坚持,毕竟她是联邦头号叛国贼和帝国皇后生下的女儿,继承和遗传了父母最不可思议的叛逆及大胆。

然而当他说出李在道是军方激进派的幕后领袖,却没有在简水儿眼眸里找到任何震惊神色时,依然觉得有些难以想像。

“我一直都知道我这位堂兄李在道,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这些年,联邦里再有识人之明的人,往往也只注意到了他的低调,却从来没有想过低调的背后是缜密的思维和真正强大的自信。”

简水儿倚靠着他的肩,轻声说道:“一个了不起的人,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来谋划某项事业,那么他所企图达到的高度,肯定非常可怕,如果你坚持站在他的对立面上,那么我对你只有一个忠告,面对他再怎样小心谨慎都不过分。”

“不用太担心,我这些天一直在努力学习摆脱冲动派的色彩。”许乐抬头望着街道正中间那轮扁扁的红球,蹙着眉头却有笑意,“相反我认为你那位堂兄现在应该正在烦恼,他更需要小心谨慎。”

“我们认识几年了”简水儿静静望着他的脸问道。

“如果从胜利演唱会算起,那是宪历六十八年的秋天,三年多了。”许乐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道:“当然,如果从电视上面你客串的那个小孤女算起,差不多十年了吧你知道,我是看着你演的电视长大的。”

“我经常听到这种并不好笑的玩笑话。”简水儿耸耸肩,笑着说道:“其实我想说的是,三年多的时间,你确实有了一些改变,虽然话依然不是太多,但总不像当年那么沉默。”

她看了一眼身后街畔阴影里的七组队员,感慨地摇了摇头:“而且你显得自信了很多,就这么一些伙伴,就敢宣称联邦军方最有力量的男人正在畏惧你。”

“以前因为你那个无良老爹的关系成了联邦逃犯,一天到晚紧张的就像一坨凝固的屁,当然比较沉默。”许乐说道。

简水儿插了一句话:“我知道部队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对于你这种新奇的粗话形容还是感到佩服。”

许乐笑着继续说道:“后来你那位堂兄,还有死在施清海手里的副总统阁下,要用这件事情把我钉死,结果老爷子出面帮我扛了下去,我这辈子最大的隐患,心里面最重的石头忽然间就没了,情绪当然会好很多,人的心情一好,就愿意多说话。”

“至于自信,李在道将军当然是个很优秀,很危险的人物,但只要我不会愚蠢地把自己放进死巷子里,我想不出来他有什么方法能够控制住我。”

许乐那双浓如墨的眉毛再次皱了起来,唇角紧紧抿着向上翘着,用手指着前方那几幢高层建筑,说道:“你看,我很清楚危险在哪里,所以这些危险对于我来说,并不存在。”

“我不是很理解你想说的问题。”连衣帽的阴影中,那双清扬的眉毛好看地蹙着,她望着暮光中的那几幢建筑,有些不解地自嘲笑了笑。

然后她转过头来,非常认真地看着许乐的脸,端详着他那双直直的眉小小的眼睛和那些平添几分男人沉着气息的淡淡风霜痕迹。

“我是费城李家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李家的血脉里流淌着很固执的保守守旧味道,我的堂兄也许是个最可怕的阴谋家,但我绝对不会怀疑在他心中,家族的荣耀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

“我从不怀疑这一点。”许乐说道:“隐忍这么多年,做出这么多事,我相信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为,他一直在筹谋,当军神逝世后,李家怎样才能继续保有当前的地位,或者说荣耀。”

“为什么会忽然谈到这个”他疑惑地望着简水儿。

“现在这种危险敏感的局面,我们都没有办法去缓解,大概只有在某种情况下,他才会部分放弃计划,比如不杀死你,而是试图收伏你,至少不至于下一秒钟,整个联邦都会因为你们两个男人变成满是血火的战场,所以”

简水儿望着他微微一笑,眼睛眯成可爱的月儿,偏着脑袋说道:“我们结婚吧。”

听到这句话,许乐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小眼睛的他每当把眼睛眯成两条缝时,必是处于相对紧张的情绪状态之中,或是准备杀人,或是准备被杀,或是准备结婚

夕阳下的散步不知不觉停在一幢普通建筑前,那里是首都某区婚姻登记处,登记处上的光幕播放着制作低劣的鲜花朵朵,在这春天里,某人的眼睛眯的就像朵朵鲜花。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六十章 不是男人,不是女人,不是人

在这一刻的暮色中,许乐想起了很多过往的画面。

他看她的电视,他在河西州树林里泪流满面,他去听她的演唱会,就以为是最美好的梦境出现在眼前,他忽然想起来,并不是在胜利演唱会之前认识的她,而是在更早的那场充满杀戮的演唱会中,之后他们相熟直至相亲。

在每个类似的不同风景中,他总会像此刻一样想起很多过往的画面,不是被河西州立大学图书馆里的艺术品鉴辞典真的培养出浓郁的文艺青年风格,而是那些画面在脑海中的印象过于深刻。

我们结婚吧。

很有趣的是,非文艺青年许乐所想起的无数画面中,忽然很生硬而强悍地楔进了那位白袍裸腿极端文学中年男人的形象为了宇宙的和平与爱及正义,你们要在一起,在一起,帝国大师范曾经如是说。

眯眼看着街畔那间婚姻登记处外墙上的杂色怒放鲜花,许乐轻轻把简水儿搂了过来,让温暖的拥抱融化在了暮色里。

望都街边的烧烤摊,洋溢着韭菜豆卷的味道,廉价的黑市摊上摆放着极不合调的三瓶昂贵的文俊一号,琥珀色的烈酒在杯中荡漾,就好像许乐此刻眉眼间抑之不住的憨拙惘然神情。

熊临泉等几名队员在旁边桌子上沉默吃着晚餐,时不时抬头看这边一眼,却没有坐过来,因为这张桌旁坐着邹郁。

“然后呢”邹郁明显喝了不少,皎好的容颜上泛着清媚的浅红,她微眯着眼望着许乐,问道:“你们登记了”

“没有,这件事情太突然了。”许乐很认真地回答道:“我答应她,把这件事情办完后,我们就马上结婚。”

“那个流氓肯定很高兴你终于搞定了联邦最出名的女人。”邹郁专注地看着自己细长的手指,说道:“对于你混乱的感情生活,我向来没有什么意见,只要你不娶那个令人恶心的张小萌就好。”

她抬起头来,略带嘲讽望着他:“那商秋和南相美怎么办”

许乐盯着面前的酒杯,忽然抓起来一饮而尽,被酒精刺激的愁眉苦脸,喃喃自语道:“我只有一个人,联邦又不像百慕大,可以随便多娶几个。”

邹郁蹙着眉头看着他,鼻翼微动,就像他是一块化粪池里的臭石头,讽刺道:“你这不是做选择,而是逃避选择,虽然效果都一样,但特他妈的不够爷们,就说那位国民少女吧,居然还要女生主动求婚。”

“你是男人吗”她把杯中酒也一口喝干,嘲笑道:“现在想起来,那个家伙倒是表现的比你爷们的多,临死之前还记得自己沾惹过的那些女人。”

许乐不想去争辩施清海这种花花公子和自己这种有色心没色胆的没用家伙,究竟谁才更不像爷们,他只是觉得邹郁刚才推销南相美的模样,很像小西瓜在落日州纬二区老宅里推销商秋

旁边桌上忽然传来小男孩尖利的叫骂声,邹流火大概是不习惯夜市烧烤摊上的味道,在保姆怀中拼命扭动着身体,哭嚷着叫骂着蹬动着双腿,把面有难色的保姆衣服上踢出了好几个脚印。

许乐的脸色有些难看,望着邹郁说道:“他为什么脾气这么大”

“倔犟骄傲暴戾冷酷,自然是遗传自他那个万恶的年轻母亲。”邹郁自嘲回答道。

“我在前线的时间太多,真没想到你会把他教成这副模样。”许乐沉着脸说道:“你最好把他管严一些,不然我真忍不住要揍他。”

“小男孩儿顽劣一些很正常,年纪还小,等大了自然就好了。”

“钟烟花五岁的时候就知道跟在我屁股后面爬通风道一声不吭,性情和年纪没有任何关系。”

邹郁冷冷盯着他,说道:“这是我的儿子,我倒要看看谁敢揍他。”

“从生理遗传和法理上讲,他有两个爹,现在那个爹死了,我不管教他谁管教”许乐略一停顿后,自嘲说道:“想起当年在临海州夜店前,我和流氓撞着你们兄妹两人的场景我不希望将来流火会被第二个施清海揍成猪头。”

“我希望他就是第二个施清海。”

邹郁蹙着眉头,缓缓低头,缓缓仰首,又一杯酒。

许乐静静望着她,忽然对旁边桌上不停挣扎哭喊的小男孩儿说道:“你再不听话,我就揍死你。”

他的声音并不大,态度看上去也并不如何凶恶,但很奇怪的是,大概小孩儿就像动物那样,对真正的危险具有天生的敏感

邹流火呆呆地看着和母亲坐在一起的这个叔叔,马上抿紧了嘴唇,任由鼻涕自弧线上淌落,竟是连抽泣的声音都不敢再发出来。

保姆感激地望了许乐一眼。

小男孩儿不知道是哭的太累,还是被许乐吓坏了,紧紧抱着保姆的颈沉沉睡去,夜市烧烤摊上的防风自明灯,向四周的树叶散去淡淡的光芒,感觉有些温暖,又有些像电影的画面。

“简水儿的想法有道理,只是两边没可能罢手,我总是要把他们全部送进监狱,才算把流氓交给我的事情办完了。”

邹郁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本来以为按照你的性格,会直接开着军用机甲冲进军区司令部把李在道给轰了。”

“我答应过军神大人,我答应过总统先生,我答应过你父亲,我在电话里也答应过施清海,虽然他当时没能听到在消灭敌人的同时,我会尽量保护好自己。”

许乐沉默片刻后说道:“对于联邦法律,我确实依然没有太多信心,但他在议会山弄了那么一出,军队激进派在政府里的推手,已经被清洗的差不多,只要总统先生能够控制住局面,司法程序是可以走下去的。”

“难道你认为像李在道这样藏了十几年,只用了几个月时间便轻松接过他父亲留在军队里的遗泽,牢牢掌控两个半大军区逾百师团的大人物,真有可能被司法程序带上法庭”

“部队,终究是联邦的部队。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不是联邦总统,这里是首都,而不是战场,无论是从法理还是舆论角度上说,李在道有太多的先天不足。”

“如果他真敢挑动军队发动政变,那些部队究竟有多少会听他的站在民选政府和总统先生的对立面那些将军和普通士兵不可能为了满足他的野心和那些看似很热血的口号,就有胆量与宪章精神正面对抗。”

“如果是在对帝国的战争中,拥有军队的人毫无疑问最有力量,但在联邦内部的斗争中,却并不完全如此。就好比现在,李在道非常想我死,可是他也只能搞暗杀,而没有办法命令十七师包围这片街区,直接用炮弹把我和队员们轰成碎片。”

“你究竟准备怎么配合总统先生的计划”邹郁静静望着他,流水般的眼眸里染上淡淡忧虑:“如果真如你所说,总统的处境已经非常困难,那么困难随时可能变成危险,危险敲开青年公寓的门后,你又能做些什么”

“白玉兰说过,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擅于把很复杂的事情简单化,但现在联邦的局面没有办法简单起来。在你眼中,我从西林强行归来,下午召开这场新闻发布会,看上去更像是发泄般的胡闹,其实我有我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