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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鹰奴

张慕:“不必再说。”

张慕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中,而后手持筷子微微颤抖,开口道:“昔时我鹰羽山庄尽毁,承蒙先帝不弃留,对殿下从未有非分之想。”

孙岩叹道:“你口不对心,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向来不会撒谎,骗得了谁?”

张慕不再理会孙岩,提起酒坛,喉结微动,朝着坛口一通猛灌,仰脖喝尽,方迷茫地出了口长气,摇摇欲倒。

孙岩:“慕哥也近而立了。”

张慕:“内有国贼,外有匈奴,不想成家。”

孙岩笑道:“活了二十八载,就没有半点别的念头?”

张慕醉意上脸,抬手重重抹了把脸,两眼发红地倚在墙边。

孙岩笑道:“小弟虽不谙男子温存一道,却常听人说,这楼里的小倌姿色姣好,不逊于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张慕抬起醉眼,看着孙岩,起身要走,却被孙岩拖住。

“醒醒酒,愚弟还有点话想对慕哥说。”孙岩自顾自唤道:“孙诚!”

孙诚在外头应了,下去吩咐,片刻后两名小倌推门进来,一人抱七弦琴,另一人则以黑布蒙着眼。

孙岩笑吟吟道:“都叫什么名字?”

抱琴那小倌怯怯道:“沭华。”

另一名小倌缓缓跪了下来,沭华低声道:“他叫希声,平日里不爱说话,是个瞎子,楼里姐姐们都唤他木头。”

孙岩噗一声笑了出来,朝外间道:“这派的什么人,换个换个……”

张慕道:“他不是瞎子。”

希声点了点头,沭华双眼明亮,带着欣然笑意,一手抚上琴,问道:“官人为何这么说?”

张慕:“自走进来至坐下,动作与瞎子不同。”

孙岩看出点门道来了,笑问道:“为何乔装成瞎子?”

沭华以手拨弦,悠然道:“人心难测,唯独装聋作哑的人才活得自在,希声他得留着耳朵听琴,留着嗓子给官人唱曲儿,不能装聋作哑,只得装瞎,这世上许多事情……看不见才是最清静……”说毕声音渐低下来,手指轻轻一拧,悦耳琴声奏响。

是时只闻希声唱道:“冤家,冤家,一池秋水冬来化雪,雪里融着你,泥里融着他……”

张慕侧着头,安静听着,希声薄唇微颤,边唱边发着抖,白皙的脸庞上,眉眼间蒙着块黑布,带着孤苦无依的茫然。

恍惚间与多年前,龙央殿中挨板子挨到一半,抬头望向院内的李庆成重合在一处。

又似是那天离开葭城,策马独自逃出西川官道岔路,在雨水里被淋得发抖,躺在路中央,嘴唇颤动,双眼一片空洞,望向灰白天空的孤独太子。

一眨眼,悠然岁月在歌里掠过去了。

再眨眼时光阴荏苒,张慕说不清前头等着的是什么,有时他甚至想伸出手,拉着走在前头的李庆成的手,让他转身,不再朝他的龙椅,朝他的京师走。

宁愿安安静静,抱着怀里的人,在路边坐下,编个草蚱蜢,摘朵花,小声说说话,坐一辈子。

希声唱完了,沭华把他引到张慕身边,希声脸色发白,轻轻倚在张慕怀里。

“过来。”孙岩不禁也动了心,朝沭华招手道。

沭华依偎在孙岩身侧,孙岩抬袖轻拭他的额头,小声道:“怎有处乌青?”

沭华怔怔看着张慕与他怀中的希声,低声道:“被客人打的。”

孙岩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