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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严家长女

帕子是雪白的细棉布,洗得纤尘不染。杏子约莫婴儿拳头大,黄里透着红,被翠绿的叶片衬着,更令人心喜。

少年半信半疑地接过,咬一口,赞道:“不错,果然好吃。济南府人杰地灵,这丫头生得伶俐,没想到杏子也比京都甜。”

方桌桌右边的男子轻咳两声,若有所思地打量严清怡两眼,轻声问道:“这篮杏子多少钱?”

严清怡这才注意到他。

这人年纪要长两岁,看着像是气血不足的样子,脸色极苍白,被初夏的阳光照着,几近透明,可相貌却极致,尤其那双凤眼,幽深黑亮,像是静水寒潭,沉静得似乎能照见人的心底。

严清怡垂眸,放轻声音,“随公子赏。”

那人弯起唇角,“要是我不赏呢?”

严清怡歪着头,似是思量措辞,“公子芝兰玉树气度高华,这杏子能入了公子的眼,也是它的福分。”

乌漆漆的瞳仁骨碌碌地转,若隐若现一丝水意,很明显有些言不由衷。

适才的少年“呵呵”笑两声,“别担心,七爷不赏,小爷我赏。”

说着从石青色织锦荷包里取出角碎银,“不用找了,把杏子连这竹篮一并留下。”上下打量严清怡一番,又掏出一角,“长得挺机灵一小姑娘,怎么穿成这样子?”

严清怡不便回答,恭敬地接了银子,“谢公子赏!”又拱手朝两人做个揖,“公子慢用,小的告退”。急匆匆下楼走到外面。

那个不忿的男童迎上来,看着她空无一物的双手,满眼嫉妒地问:“得了几个大钱?”

严清怡仍沉浸在适才极度的惊讶中,没有作答。

男童扯着她的衣袖,“十文还是十五文,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

“你算哪根葱,凭什么告诉你?”严清怡并不怕他,狠狠地甩开他的手,“你再这样我告诉你娘,让她拿鞋底子抽你。”

男童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呸”吐口唾沫在地上,“跟大人告状算什么本事,一个丫头片子整天打扮成爷们样儿,长大肯定没人要。”

旁边几人嘻嘻哈哈地笑:“大勇,你要想多赚钱,回头你娘给你搓澡时,别叫得跟杀猪似的。”

大勇不屑地“切”一声,“我又不是丫头片子,洗什么洗?”

又引得哄然大笑。

严清怡恍若未闻,眼里闪现得始终是那张略有些方,忠厚里带着桀骜的脸。

乍见到那人时候的狂喜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却是沉闷压抑,就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天气,憋闷的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有些人,有些事已经深深地刻在脑子里,不管怎样都忘不掉。

严清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因为经常做粗活,肌肤稍嫌粗糙,可仍然是双稚龄女童的手,手指细长掌心绵软,指甲粉嫩嫩的,修剪得整整齐齐。

眼前忽地就闪现出另外一双手,致柔嫩的肌肤,笔直如葱管般的手指,指甲上涂着大红色蔻丹,衬着那双手愈发地白皙。

而牛毛般的细针便顺着指甲缝,一根根地往里扎,扎进去再转一转。

一只手扎完,换到另外一只手。

十指连心,痛彻心扉。

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被压在条凳上。

身侧一左一右两个婆子,手里各持一根婴儿手臂粗的棍棒。

棍子高高被举起,重重地落下,打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边打一边问:“还敢不敢了,还贱不贱了?主子的东西也是你能肖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