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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佞骨青山

话说得狠,方显诚意,可青颜没料到,韩先生当真让他干起苦活来打井水,洗屋堂,搬货料,喂牲口,一样不落。连下人们都笑他是空有富贵心,身为下贱命。

韩先生云游四方,一去便半载,这期间,青颜没学到什么琴艺,倒是把坊间杂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吟月街上的乐师们每每逢着他,皆要喊一声韩管家。

韩管家面上不吃亏,嘴上也回敬,可心下却不真计较。毕竟韩先生的曲,铮亮如皎月,涤荡前尘,彻洗人心,有朝一日若得其真传,死也无憾。

隆冬之际,韩毓姗姗迟回,叫来了那有名无实的弟子青颜。青颜年十八,身披粗麻,动作利落,再不是先前弱不禁风的娇贵模样。韩毓叫乐童摆上古银琴,对青颜道:“今儿就弹《春常在》。”

青颜畏怯道:“一年未碰琴弦,手法早已生疏。”韩毓却闭眼禅坐,并不接话。于是青颜只好拨弦。本该旋转飞扬的曲子,眼下却磕绊破碎,碎得青颜心如刀割,弹到一半就摁住了弦。

韩毓问:“都忘了?”青颜汗如雨下,羞颔地点了点头。韩毓睁开眼,双目如镜,笑道:“忘了便好。”

头一回见韩先生笑,青颜怔住。这时,乐童抬来一只木箱,置于堂上。青颜鼓起勇气,张口问道:“师父要教新曲?”韩毓摇了摇头,示意乐童开箱。箱中不是曲谱,而是厚厚几部圣贤书。多少年来,圣贤之道在青颜眼中就是个笑话,他登时傻了眼。

韩毓道:“木生有时,音成有日,习琴,先正心术。”看来在劫难逃,青颜哆嗦着问道:“既然要安心读书,徒儿可否不再干粗活?”韩毓回道:“自然不可。”

不止韩先生,苏木坊里的人物个个皆是雅士。耳濡目染之间,青颜的日子越过越明白,也不急着习艺了。吟月街上雅俗共济,有那达官显贵文人骚客,亦有市井流民街坊男女,他把雨花阁里带出的碎末聪明全放在洞察世事上,动心忍性,处处留心。

商人陈力在城中落脚,不久便开了间布店,因曾与青颜落魄同行,自然做下了苏木坊的布料生意。青颜一来,陈老板笑盈盈道:“韩管家早。”布店里人气格外红火,青颜只觉自己往哪儿站都不是,只说按老规矩,五尺素锦三尺棉麻,马拉着走。

陈力道:“星灯节在望,坊里不多备些绸花缎?”原来,青阳公主好古银琴,每年星灯节皆要微服私访,游吟月街。可叹世人用心良苦,临了必是家家张灯结,以迎贵人。抢买布的大有人在,青颜婉谢,并不多留。

是夜,韩毓在阁楼中唤来青颜,问道:“星灯节评弹,四季坊缺个会《画江山》的乐师,你去如何?”青颜一怔。传闻,青阳公主最喜听《画江山》,最常去四季坊。如此试探,不是滋味,青颜回道:“徒儿不羡虚名。”

韩毓问:“怎么,嫌俗?”青颜抬眼望先生,一抒己见:“实则就算徒儿全力为之,亦不会有所获。《画江山》是仁义正曲,四季坊皆民间百姓。青阳公主此行,一为教化生灵,二为与民同乐,绝非一己私欲。是故,那台上奏曲者何人,无关紧要。”韩先生思忖片刻,点了点头,笑道:“知进退,明事理,可以习曲了。”

在苏木坊习曲之人,无论身份尊卑,只穿棉麻出入,这是规矩。从此,青颜起破旧的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