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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干爹

几分倔强:“少棠是我的人,我们俩一直过得很好,一直都在一起。今天来我奶奶家,他也是过来陪我,不是来看别人。我明白告诉你,少棠他清清白白……你们别污蔑我的人,说他一个字儿都不行!”

少棠震动,深深看了大宝贝儿一眼,北北简直疯了敢说出来,沉甸甸的“在一起”三个字。

孟小北几句话,形同坦白、告白。

小姑父身后那俩表兄弟,吵吵嚷嚷,撸袖子围攻少棠,准备抄家伙与“奸夫”干架。

孟家老太太老爷子都没细琢磨,大孙子这一席动了感情的话,内中自有深意。老爷子点头附和着,“就是,勺烫来家里就是跟碑碑在一起,就他两个在一起,跟别人都没关系!!”

小姑抹掉脸上泪痕,略微吃惊,肿成萝卜的手指抖动。

她抬眼看向小北和少棠,陷入茫然,突然之间若有所悟,脸更加的苍白。

……

屋里形势当时就乱了。老爷子气得哆嗦,老太太高血压都快犯了,直接甩出一记擀面杖,砸她姑爷脑袋上。

吵嘴之间,男的没住手,猛上前,推了孟建菊一把!

孟建菊弱不禁风,往后一踉跄,后腰重重撞在桌角!这时脸白如纸,慢慢就摔倒了,坐在地上站不起来,痛苦地捂住腹部。孟小北从后面接住他小姑,托住肋部,焦急大喊,“小姑你怎么啦?你磕到哪了!”

孟建菊原本身体就不好,从小体弱多病,脑门上斗大的汗珠涌出来,痛苦的表情看起来吓人。

少棠一掌拦开郑铁军,怒不可遏:“你是男人么?你打你媳妇?!”

小姑父这人,其实也并非真想要打老婆,动手也不能当着丈母娘面儿啊!就是个粗鲁的人,蛮力推了一把,是个寸劲儿。然而男人动起手来,手上力气极大,男女之间体力、分量上就是绝对的悬殊,男人稍微动两个指头,都能对身边人造成可能无法挽回的身体伤害。

小姑脸色已经不对,头向后仰去,过度疼痛陷入晕厥。

老太太吓坏了,用土办法,伸手狠命去掐人中。

孟小北急得喊身边人:“少棠少棠!!!……怎么办啊!”

少棠拨开混乱,扶开老太太。土法已经不管用,掐不醒了,少棠冷静道:“肯定是不太好,我赶紧把人送医院。”

少棠没理会那几个想干架的,一把抱起小姑,把人横抱,迈出家门,大步跑下楼去。

小姑父那个人,是瞅见少棠竟然一声不吭将孟建菊抱起来、抱下楼了,脸色骤变通红。男人因为心思狭隘、心生嫉妒,瞬间就容易失去理智。

孟小北一路追着下来。自从两年前他在家那一闹,把他小姑挤兑得委屈离家,没多久仓促结婚,孟小北对这事一直心里有愧疚,不好意思说出口。他小姑偏偏嫁得很不好,婚姻抑郁,身体变成这样。孟小北一个男孩,对小姑也说不出什么贴心肉麻的话,让他低头赔礼道歉,那更是不可能他也不可能把少棠“谦让”给别人。

在感情上,他当仁不让,他不后悔把少棠“抢”了。

孟小北就一路帮他干爹抱着小姑两条腿,快步上去拉开车门,把人送进后座。

孟奶奶红着眼眶追下楼,眼瞅着少棠将小闺女抱上车后座,这时心里何尝不是在想:当初小女倘若能嫁少棠这样的人,怎会落到今天这样可怜可悲的境地?女人选错了人家,真还不如就不要嫁人、就在家啃老。

然而谁都没想到,少棠把人放进后座,待要转身,回过头来要去开车,他身后,有人对他拔出了要命的刀刃。

小姑父先一拳打过来,被少棠一掌捏住拳头,手腕一拧卸掉八分力量再顺势一送,小姑父扑摔着啃了车后屁股。四周黑压压围簇着一丛人,人多手杂。少棠后脑勺又没有长眼,他根本就没看见,没想到有人敢暗算他,一把刀从下面,捅向他腰间。

孟小北回头:“啊!!”

郑铁军身后跟的两个混混表弟,一看就是郊区过来的二十多岁无业青年,城乡混子,凶恶又出手没轻没重。其中一人使一把开了刃的弹簧刀,在昏暗天色间闪过刺眼的光,刀尖刺向少棠后腰。

孟小北吼了一声,“少棠!!……啊!!!!!”

少棠同时转身,吃惊。

孟小北吼着扑上去,撞开对方手臂,疯狂地去夺刀,手指扣在刀刃上一掰。

少棠转身瞥见刃光时腰部一拧,反应极快,躲开致命一刺。那刀的刀口很长,刃尖锋利,倘若刺中一定会穿透脏器。刀尖握在孟小北手里偏离目标,穿透了白衬衫再割开少棠腰间皮肤。血喷射出来时,少棠双眼瞳膜被染成一片血红,看到的是他的大宝贝儿,染了鲜血的两只手。

少棠一掌磕腕,击落对方的刀,再一脚踹飞,让那个混子彻底失去反抗能力,休克倒地。

孟奶奶大声凄烈地呼号,哭,看见她孙子流血了。邻居们全跑下来帮忙。

少棠腰上飞红,声色俱厉,整个人表情像是陷入疯狂。少棠一把抱住孟小北,攥住他的右腕,嘶吼着“北北”。

孟小北也是一脸惊惧,两只手伸开着,那时根本感觉不到疼痛,都没见过这么多血。

夺刃的时候他也没犹豫,就是那半秒钟的动作。他惯用右手,是右撇子,因此危机时刻一定是上右手与人扭打抢刀,这时不会犹豫想到应该换成左手,不会还左思右想用哪只手自己损失小一些?那刀如果捅进去了,捅的是他的少棠啊!

孟小北今天当着爷爷奶奶面儿,两句表白,看似一时冲动情动,是他心里埋了几年想要对家人说出口的话。他如今十八岁成年,恋爱中人,感情稳定,考场得意,两人又有了房子,眼前道路一片光明,团聚之期指日可待。他想公开,他就是想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和少棠是一对伴侣,不相干的旁人,就别再惦记他小爹了。

以孟小北性格,他不畏缩,也不在乎,甚至能潇洒到对社会上的压力异样的眼光尽力视而不见。周遭的看法、社会的舆论,这些东西永远存在,压力和窠臼都是自己加诸于自己心上,孟小北不管这些。他不计较家人是否有心理准备立刻接受这样的感情,那时更不懂“出柜”这个词。感情到这份儿上,就是一种神上的自我愉悦,情感上的放纵和表达;那是灵魂合二为一的安稳。

孟小北手上有血,十指全是刀口,他眼前却是一片极清澈湛蓝的感情的天空,自由自在,向着天边高远之处飞翔。他此时仿佛站在另一个世界的高度,附身藐视凡世间庸庸碌碌的人群,想要大声地呼喊,我有爱人了。

……

第七十一章求婚

那天少棠都不知道是怎么把车开到医院的,车后座拉着两名伤号。他自己腰间淌血,手指几乎将方向盘攥碎、拧成麻花。

他们去的离家最近的大医院,朝阳医院。急救车很快将孟建菊推进检查室,随后不久又推进手术室,进行抢救……

一检查,孟家小姑是单侧肾脏破裂,出血,昏迷。

就小姑父那一推,肾脏弄裂了。

孟家可也不是只有年迈二老与病弱的小姑。事后很快,孟家大姐二姐二姑父相继赶到医院,而且还报了警,把警察都叫来,声泪俱下控诉家暴的冤情。

少棠原本血红着眼睛,想撒个野去找某人算账的,剥掉这身军皮不要了也不能饶了那几个混账、人渣。结果他走到楼道另一头一看,那种鸡飞狗走男女混战的场面,显然已经用不到他出手了……

孟家那俩姐们儿,在外面都是极厉害泼辣的人物,围住小姑父讲理,厮打,你把我小妹妹打了,人现在昏迷在手术室里抢救,肾脏打破裂了,半条命都没了,这件事能算完吗!两个彪悍女人,能抵十个狂霸拽的汉子。大姑说话连珠火炮似的,指着小姑父一样一样地说理控诉,二姑身材高壮,抡着手提包跳起来抡她妹夫,满楼道地追打,完全不用顾及形象。

二姑回来,咬着牙痛快道:“妈,姐,我抡了小郑好几下,这回可解气了!!”

那个粗野捅刀的混子吓跑了,就没敢跟过来。

事后,接到报案的派出所调查,把那表弟拘了,调停让一方赔了些钱。

中国人的传统是讲究家和万事兴,宁拆一堵墙,不破一桩婚。这种夫妻不和家暴的案子,只要没到打出人命的那一天,就是调停和解了事。打完了,还能变回一家人处着,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破裂的感情用纸糊,多么可笑。

小姑父那人也傻眼了,慌了,懊悔了,怎样也没想到自己鲁莽一推,把他媳妇肾脏撞破。作为一个男人、丈夫,这事无论如何讲不出个理儿。这男人遇事是个怂的,他毕竟就是给单位领导开车的司机,他不是领导本人。

大姐措辞严厉,干脆地对妹夫讲道理:“小郑,你今天干这个事,你真的对不起我们全家信任你、我爸我妈把闺女嫁给你!”

“你说你娶我妹妹是同情她、可怜她,这是你们两口子感情问题我不予置评,可是孟建菊自从嫁进你们家,你爸爸还瘫在床上,是她没白天没黑夜地伺候你父母,她在家做饭洗衣操持一个家,她还给你们家生了儿子!……她没有功劳她总也有苦劳吧?夫妻之间没有爱,也总要有感恩的心!……做人要有起码的良心!!”

小姑父特怕听孟家大姐讲一串串的道理,垂头丧气坐在走廊长椅上:“大姐,大姐我今天也没有故意的……真没想到她肾脏就能破了,她这身体也太、太那个什么……”

大姐说:“我小妹从小营养不良,那时赶上六零年自然灾害,家里没有吃的,月子里都没有一口奶、没有鸡蛋,我和我大哥孟建民是出去挖野菜的菜根拿回来吃。所以她是我们家身体最瘦弱一个,身上哪个器官都脆弱,禁不住折腾。我小妹从小在家里也是掌上明珠,没受过欺负、没让她做过家务活,可是到了你们家她什么都会干了,你说她容易么?”

小姑父低声道:“都不容易。”

大姐瞪着眼,厉声道:“三年自然灾害都没饿死她,让你推了一把把她推成‘病危’、推进抢救室!她要是被你们家把身体糟蹋坏了,将来真出事儿,我们全家跟你没完!!”

……

孟家谁人也没提过离婚二字。

都说婚姻是爱情坟墓。可是,连爱情基础都没有的婚姻,就是女人一生幸福的坟墓。只可惜那时仍有许多女人想不通这一点,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为了亲戚娘家跟前的脸面,将苦水和着血往肚里咽。

在通往急诊外伤科的楼道里,孟小北端着两只血手,一路还安慰少棠:“没事,皮外伤,我真没事儿,止血就好了。”

少棠冷着脸,声音沙哑:“……我身上这才是皮外伤。”

少棠攥着小北一双手腕、捧着他的伤手,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畏惧的那种抖,少棠胸口肋骨摩擦抖动,额角青筋凸出暴跳。他们走在人来人往拥挤的急诊楼道里,错肩时不当心与旁人相碰,产生龃龉。少棠猛一回头,带暗红色血丝的眼珠盯住对方,也不说话。

直接把旁边人盯得吓着了,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