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会渐渐消的。

出了会所，这儿是云顶山半山腰，打车都打不到，司机站在门口色迷迷地调戏大堂经理，在外头等着，见周与余皓一来，马上说：“少爷，寝室替你们打扫好了，用车您就叫我一声。”

周没理他，径自离开云来春，往后山栈道走。余皓忙加快脚步，跟在周身后。

“逛逛？”周的怒火似乎渐渐平息下来，朝余皓道。

“好。”余皓说。

栈道穿过竹林，空气非常清新，比起暑气肆虐的市区，自然公园里犹如世外桃源，整个后山一大块都是云来春的范围，里头还养着锦鸡与孔雀，几条栈道边的悬空泉里，锦鲤来来去去。

尽头是一段透明的玻璃栈道，周走了上去，余皓朝脚下看，两人走进了半山腰的云里。

“你真这么想？”周说。

“事实上就是这样吧。”余皓明白周来春的意思，话糙理不糙，穷过的人一辈子也不想再去体会那种穷。

末了，余皓又说：“你想，像陈老师，如果他没有经济能力，没有朋友的公司、股份和专利，甚至还欠着美国的助学贷款，找工作都很困难，又怎么会随心所欲，想回国就回国，当一个三本学校的班主任呢？”

周说：“余皓，我要说我其实不喜欢体育竞技，你信么？”

“啊？！”

余皓万万没想到，周会突然这么说。

周趴到玻璃栈道的栏杆上朝下看，幽谷瀑布，水气升腾，余皓拿起手机，给他拍照。

“我不喜欢争名次。”周说，“昨天是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站在领奖台上，我知道那是荣誉，大家前呼后拥，为我开心，可我觉得挺烦的。”

“怎么会呢？”余皓放下手机道，“不过你自己的感受最重要，不喜欢以后别参加了？我以为你喜欢运动呢。”

“我喜欢运动，但我只喜欢骑车、跑步、游泳的过程。”周说，“就像你喜欢唱歌，你很投入，可你不喜欢站在台上唱，接受那么多人的评价。”

“我明白了。”余皓几乎是秒懂，说，“我非常明白。”

“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不是做这行的。”周说，“可我也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其实老头子说得挺对，钱很重要，我要是有凯凯自己打拼出来的身家，就不吃他今天这顿饭了，连生活都不用找他要呢。”

余皓道：“哪怕混成陈老师这样，在你爸眼里，应该也只是小打小闹吧。”

“他想给我计划好我的整个人生。”周出神地看着山谷里的云，说，“也不能说他错吧，一片好心。我要是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今天说不定还能理直气壮些，可我连自己还没活明白呢。”

余皓端详周的侧颜，觉得他理智而冷静的时候，是相当帅的，这就是他认识的周。

“真想有朵筋斗云。”周一手无意识地划了下，说，“咻咱们就踩着云，飞走了。”

余皓笑了起来。

“我是个矫情的人。”周最后说，“下山吧。”

下山路上，余皓却一直在想，他喜欢周已经喜欢很久了，今天周来春的话，却提醒了他一件他从来没想过的事，令他不禁有点儿后怕。大半年里，他唯一的念头只有“喜欢”，并期待有一天周能被他感动，回应他的感情。却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喜欢，会不会害了周。

周和自己不一样，他的未来有许多选择。

余皓孑然一身，他也许可以不去在意别人对他的评价，但周不行，他爸给他钱，支持他创业，这钱只是“练手”用的学，目的是未来继承云来春集团。再让他娶一个漂亮且优秀的女孩，跻身富豪阶级，成为上市公司的ceo……

余皓越来越明白中川龙生了。

曾经的他，是不是也有过这些念头？可至少，他与陈烨凯是相爱的。而他余皓与周不一样。

“吃饱了么？”周说，“我都忘了还有长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