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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半生为奴

淋漓。

“你们……你们这是屈打成招!钦差大人,你动用私刑折磨小人,小人冤枉……冤枉……”

李琏再挥手,兵士们撤了夹棍,另有两人提了水火棍上来,也不必布置刑凳,只将那趴伏在地的人踢了两脚,便朝他臀腿上重重砸下去,棍子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立时响彻大堂。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徐阶身下已猩红一片,他险些痛晕过去,口中发出低低哀鸣,眼看着出的气已比进的气要多。

容与端起茶杯,从容的品着茶,好似一点不为眼前酷忍的景象所动。只有他心里知道,他不过是在靠那些清茶,压制胃里翻涌的不适。饶是前世学医,解剖尸体也好,解剖活体小动物也罢,都是司空见惯了的,自然也不存在晕血的可能,然而救人和杀人毕竟天渊之别,何况是这样的残忍刑虐。

都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这会儿他亲眼见识了,才算真正体会此言不虚,不禁心有戚戚的想着,倘若易地而处,只怕他是没有勇气和毅力坚持这么久,与其身受酷刑,不如咬舌自尽来得干净。

平静目视堂下,努力克制不让手指、睫毛有一星半点颤抖,因为他知道,在施刑的整个过程里,李琏不只一次在窥视他的反应,他的表情。

容与此刻还不能确定,这样的窥视,是单纯出于好奇他能否经历如斯场景,还是沈徽也曾授意,要李琏暗中观察自己一举一动。

沈徽对他有希冀,他很清楚,一次次把他推到权力中心,风口浪尖,除却让他无可退却无法逃离,也有所谓栽培的意思。皇帝要一个能替他冲锋陷阵,替他制衡臣工的亲信内臣,那么这样的人,注定是不能够心慈手软。

所以他只能硬起心肠,强迫自己去面对,何况即便不听不看,此间事,早晚也一样会存在发生。

只是看着堂下血肉模糊的人,确实有那么一刻,令他联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那些酷吏,他甚至悲哀的觉得,也许沈徽心目中希望的他,也正是那个样子吧。

徐阶终是没能熬住酷刑,第三次被冷水泼醒后,他挣扎着开口,断断续续的告饶,恳请容与让他说出廖通贪墨之事,并坦言他手中握有全部证据。

待徐阶画押毕,李琏将其暂时押,容与方回至驿馆,折腾了一晚,此刻已近三更时分。推门而入,第一眼先看见了方玉,她神色怔怔的,像是枯坐了许久。见他进来,登时跳起来,飞奔着跑到他面前,差一点就撞进他怀里。

容与手上一僵,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半步。方玉浑然不觉,抬眼打量他一刻,神情关切的问,“大人累坏了吧,脸色这么不好?”

想必是观刑之后遗留下了些许苍白惨淡,容与随意的笑笑,“我没事。你怎么还不去休息?这些天,徐阶有没有为难你?”

方玉摇着头,面有得色,“我把他耍的团团转,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我告诉他,要是想纳我为妾,须得依足了纳妾的规矩,我带了那么多家资可得算做贵妾才行。我还告诉他,没正式入门前,绝不会和他有苟且之事,他听了头点的像捣蒜似的,什么都说好。大人,你说我聪明么?”

这些事,容与早听卫延汇报过,此刻证实她确是无碍,心里还是一阵松快,至少这一晚总还有一件令人喜悦的事。

看她犹自一脸兴奋,他淡笑着劝她早些休息,养好神要紧,她诺诺称是,却又半晌都在站在原地,反复叮嘱他不可熬夜写奏折,流连半日,才挪着步子,一步三回头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