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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蒹葭(H)

江采衣垂着头,伸出手去接着冷冷的雨水,指缝里面一片寒凉。雨水泡上了台阶,连她的鞋袜都全部浸湿了。

皇上……

她唇齿里面喃喃的念着心上的人,远处谯楼燃着灯火,更鼓悠悠地打过了二更。雨地里宫人们默然而立,细碎的树叶声和着梆子声由远而近,又绕着皇帐外的夹道渐渐远去。

雨水到了后半夜越发下的泼天灭地,劈头盖脸抽打下来。皇帝没有发话就离开,江采衣只有跪在地上,从未正时分一口气跪到漆黑的深夜。她身上的薄薄披帛早就被冷雨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摸上去像是冰一般冷凉。

嘉宁哭着跪在身边替她撑起桐油红伞,低头看去,地上积蓄的雨水已经快要没过双膝,衣角羽被雨水泡的黯淡。

他已经走了,剩下她一个人跪在无边无际的孤独和黑暗里面,喃喃的对着虚无,轻言碎语的说着话。她知道或许一切都晚了,可是这雨水她唯一还剩下,唯一还能倾诉的对象。他说什么都不许她提了,可她怎么能就让他这么误解着。

他误解她私心也可以,误解她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误解她爱着别人。蒹葭,她爱过,旭阳湖里银发温润,直到现在她都深深的怀念着,那是她心头无比重要的记忆,只是早就已经不是爱情。

这样的话,为什么没有能够早点解释给他听?这样的事,为什么没有早点坦白给他看?

在一起这么久,一直是皇上不动声色地包容着她,教导着她,无论她做了怎样的蠢事,无论她犯下怎样的过错。他送过她一天蔚蓝的萤火,可她回赠给他的,却是划伤心头的刀刃。

陛下说的对,江采衣,你凭什么?

……是啊,江采衣,你凭什么?

记得玉儿小时候,她教妹妹读《诗经?卫风?淇奥》。那时她教着玉儿,世间君子该是怎生模样。

那时她是怎么说的呢?对了,她那时也没有见过太多男人,一切都是懵懵懂懂,只会读念诗经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莹,会弁如星。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而她的皇上,比这淇奥君子好一百倍、一千倍。初见他的那一天,她又是害怕又是惊艳,烛火下的美貌青年谢谢靠在床头的褐金色喜鹊登枝紫檀木藻井旁,山水洒金绣帘垂在头顶上,衣摆盛开着大朵大朵的锦绣牡丹,铺开在苏绣喜榻上,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而她终究是伤了他,伤了这样美好的男子,她割舍不下的回忆犹如一柄刀刃,狠狠划开两人的心上。

看得到的疏离在无边蔓延,那种无法忽略的难过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我们绕了那么大一圈才遇到,我比谁都明白你的重要。

皇上,对不起!

皇上,对不起……